在考不取秀才又无力进文学堂之后,我又听说,扬州十二圩那里要办一个随营学堂,于是,我带着希望,去投奔我的一个远房亲戚。
这个亲戚也姓洪,他是我祖母家的远房,我应该喊他为表叔,他带着一艘舢板船,是一名哨官,是保护盐务的武力。
我初到他那里,因为我说是来投考随营学堂的,他对我态度还好,愿意帮忙,我有成就,他也脸上有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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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哪里知道,一等再等,学堂一直没有开办的消息。我越等越着急,越住越着急,而我的那位表叔呢,他看见随营学堂不开办了,我没有希望了,就渐渐地对我冷淡起来。
随后,我开始吃起了“冷眼饭”,就是“冷眼饭”也常吃不饱。
我住在他留驻的船上,船泊在小河汊里,有时,我一个人坐在船头,芦苇上的一粒清露,辉映着我眼眶里的一滴泪珠,不管他耐不耐烦,吞着眼泪,等待着一个最后的消息,希望有好的转机。
但是,随营学堂终于没有开办,我终于听从了亲戚的劝告,回家了。
就这一个短短的时期,我所受到的心灵上的痛苦,使我至今不忍回想,依人的无聊,寄食的苦况,实在难以形容。
我记得,临走的时候,那位表叔给我开了一笔账,把原来给我的零钱和伙食费一起算足,另外,还凑上给我的回家旅费,总共是十三元,并且叫我写一张“借条”以为凭据。
这一张“凭据”,在我回到丰乐河的第二年,他就派人拿来向我父亲把欠账讨还了。
扬州十二圩老照片 图片来自网络
不过,第二次,我又到了扬州十二圩,这是在我“气走安庆”之后,为什么我会“气走安庆”呢?跟着后面我就要说的。
安庆是不可一朝居了,然而我离开了安庆,又到哪里去呢?又去干什么呢?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,没有事情可干。
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想来想去,还是到扬州十二圩去找那位远房亲戚,也许随营学堂会开办,看有没有机会进去,不过,好容易奔到十二圩,也没有事可做,随营学堂还是始终没有开。
在扬州,我看十二圩的情形,盐的气氛弥漫了一切,盐商是头等的巨富,而搞盐的工人却是劳苦而赤贫,尽管他们有气力,但还是惨淡地生活着。
可是,我是一个瘦弱的青年,被人们看不起的穷小子,天赋我的生存权利,我向何处去求?我没有路可走了,但我仍要奋斗。
我想:索性当兵吧!
于是,我想办法投到当地的盐防营,而这一个营里根本没有正额可以补,所以,只谋得了一名“备补兵”,待遇极其可怜。
首先是“住”的问题。名义上是住在营内,而实际上没有一定的铺位,遇着哪一个铺位有空,就补上去睡,如果没有空铺,你就睡不成。
我记得,我每天晚上,总是抱着一床被,到处找地方睡,清早又抱起这床被离开这地方。
睡觉的问题虽艰苦,还不要自己贴钱,而备补兵根本没有饷,不像正额兵每月有四两二钱银子。
因此,比睡觉更严重的一件事就是吃饭,在这里吃饭是要自己出钱的,叫做打“火食圈子”,可我哪里去找钱呢?
唯一的办法,只有进当铺,距离盐防营十五里路外仪征县城的“当铺”,就是我这个穷备补兵的“银行”。
为了维持“食”的需要,我最初是当衣服,当其他零碎东西,后来当光了,没有东西可当,就当汗褂子,有一次,来回跑了二三十里,才当了四毛钱,继续维持那无情的“火食圈子”。
在盐防营,备补兵也有工作,这就是:当正额兵有其他勤务离开了,就要代替站岗或者是跟随正额兵上操。
唯一的希望是正额兵出了缺就有补上的机会,可偏偏那些正额兵不大容易出缺。
我这样在盐防营里当一名备补兵,苦干了三个月,岁月蹉跎,始终补不到一名正额兵。
我觉得,这样下去,太不是办法了,我不能不离开十二圩了,真想不到,我的遭遇会这样苦!
离开这里还有一个原因,刺激我一定下决心离开盐防营,这就是在备补兵期间,碰见一个班长,他也是一个“头目”,一个流氓。
我不知怎样,也不知什么时候开罪了他,他对我的态度特别的坏。有一天,他对我摆出一副可怕的狰狞的面孔,很凶恶的神气,威吓我,骂我(我不懂他说的一些什么话,但知道他是辱骂我),幸而没有殴打我。
这还真是一个谜,我至今仍想不起那个班长为什么这样对我。
当时,我怀着很大的忧郁与恐怖。我想道:那班长是流氓,流氓是不好惹的,动不动就是“白刀子进、红刀子出”,我何必冒犯这危险?被人歧视、欺负、侮辱,难道一个备补兵就是这样的奴隶地位吗?
于是,我第二次离开了十二圩。
“潮落夜江斜月里,两三星火是瓜洲。”
瓜洲离十二圩不远,都在江北岸,瓜洲的诗景,变成了我当日的心情。
我像一颗星影,一盏渔灯影,随着夜静静的江流,又回到另一个地方——安庆。
我到安庆前后共两次,第一次到安庆是去考安徽陆军小学,我的母亲辛辛苦苦东挪西凑给我二十四元做盘费,我由丰乐河到安庆,一共三百六十里,走了六七天。
我们一行五人,都是丰乐河过去私塾的同学。抵达省城后,住在一家小旅馆。一经调查,才知道“陆小”虽招考而名额有限,并且各县名额都有规定,大县两名,小县一名。
比如合肥县只有两名,巢县是小县,只分配一名。这一名,争的人很多;同时争这一名的,有一个最有势力与巡抚衙门有关系的,势在必取。我不管这些,我总是要考。
第一次考体格,检查身体,那时我拖着一条小辫子进考场,我的体格算是通过了。
第二场是考国文,题目我还记得,是《战阵无勇非孝也》。这一篇文章,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,出场时,我把这篇文章的底稿给大家看,都说:“一定取!”
但是结果榜上无名,我们巢县的这一个名额,给了同巡抚衙门有关系的人了。这人姓贾,年纪也轻,很漂亮,又进过学堂,我当然争不过他,这个我很自信有把握、旁人也相信我有把握的机会,又失掉了。
记得我一到安庆,紧忙先去瞻仰“陆小”。我看到它的堂皇的屋宇,穿着整齐的制服的学生,我是何等的羡慕。
假如考取了,进了这一个好学堂,应该如何快乐。正因希望迫切,讵料榜上无名,我自然更加懊丧。
云天辽阔,四海茫茫,我注定了失败的命运。怎么办呢?想起来真是烦闷极了,痛苦极了!
而那些没有考取的人都纷纷回家,他们也劝我回家,说:“还是做生意好。”但是,我觉得不能如此,我情愿流浪,一定要从流浪中找出一条出路来,不管怎样的艰难困苦。
我到安庆不久,从旅馆里搬到唐启尧先生的公馆。在清朝末年,创办新军,每省成立一个督练公所,唐先生是督练公所的总办,大家都称他做“唐军门”。
清末督练公所(南京)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
我为什么能住进“军门”的家里呢?因为我们几个同伴从丰乐河上省,其中有两个是唐先生的本家,于是,我就同这两人住在唐公馆。
在唐家,他们专门请一位先生,姓庞,河北故城人,专教他的二儿子。一番交谈之后,庞先生很器重我,在他的心目中,我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,有前途的青年,所以,他对我态度很好。
我寄住唐公馆,一面陪着“唐二少爷”读书,一面抱着第二年再考安徽测绘学堂的希望。
“唐二大人”是唐军门的二哥,他是一名秀才,不住在唐军门的公馆,不过常到这里来。
忽然有一天,他跑来当着唐二少爷的面厉色地向我说:“你是什么人?他是少爷,你这穷小子配和他在一起住在这个公馆里吗?”
当时,我以一个入世未深、阅历尚浅的青年,听了他的话,像晴天霹雳般地打到头上,受了这样一个难堪的刺激和打击,又伤感,又气愤,实在受不了,我宁可流浪死、漂泊死、冻死、饿死,也不能被人家欺负,受人家侮辱,我决心要走。
就在挨骂的那一天晚上,我睡不着,想来想去,非走不可,半夜,悄悄地走到庞先生室内告辞,当时,庞先生已睡了,我轻轻将他唤醒,他坐了起来,看见我哭着,大惊,忙问我:“你做什么?”
我眼泪直淌,说:“我要走了!”
庞先生问:“为什么要走?”
我说:“我非走不可!”
庞先生说:“我看还是等一等机会吧。”
我说:“不能再等了!唐二大人今天对我太难堪了,我本来不配住在这公馆里。”
说着,我又哭了,哭得非常伤心!
庞先生极力安慰我,他晓得不能挽回我的决心,可又知道我没有盘费。
我记得很清楚,那时是一个深秋,旧历的九月间,我穿的还是一件夏天的生丝蓝大褂。这件大褂,是我母亲特别替我制成的。
庞先生问我:“你无衣无钱,怎样走啊?”我答:“讨饭都要走!”
庞先生于是送我一串钱、一件旧布大褂。再三叮嘱保重,洒泪而别。
第二天清晨,我带着悲愤,带着坚决的奋斗情绪离开了安庆。后来,听说庞先生在我离开安庆的不久之后回河北去了。
随后,我在扬州当警察的时候,还通过一次信,他劝慰我,有“不犹愈于蓬飘无定乎”的话。现在,此翁是不是健康如昔,我常系念着。
那么,我这第二次安庆之行,是因为在十二圩再住不下去,又听说安庆测绘学堂招考,可到安庆后,这个学堂并没有招考,我住在一家很小的旅馆里,实在维持不下去了。
那时,安徽已创办新军,成立了一个混成协,我打听到这混成协征兵,听说秀才也有从军的,我很愿意当兵从戎。
当时,征兵有一定的章程,首先要由地方保送,再经过种种手续、程序,但当时的我,是没有方法可以办到的。
兵既当不成,想找一点小事做也找不到。最后,不得已补上测绘学堂一名传达,我想先解决吃饭问题,等待测绘学堂招考的机会。
传达就是号房,我就住在门房里。干什么事呢?引导来宾会官长或学生,登记收发分转公文信件。
而且,做这些工作的,不止我一人,好像有三个人,这种传达工作,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。
我搬进门房去不久,就感到了苦痛,觉得这一个工作,只是一个“听差”的地位,我不能干,我想:新兵虽然当不到,与其当一个类似听差的传达,不如当一个警察吧。
按当时的警察制,要想当一名正式警察,先要经过备补警察的阶段,由备补然后入正额,否则补不上,纵有正额,也没有办法。
什么叫做“备补警察”?就是人家请假不站岗的时候,你去替他站岗。每站一次是三小时,每一次四十文,后来,我就靠这份钱吃饭,打伙食圈子。
在安庆,人家普通都烧芦柴,我住进警察分局去的时候,连睡的地方都没有,巡警局的厨房也是烧芦柴,堆在厨房的一角,我在晚间就倒在芦柴堆上睡觉。
实际上,我最怕的是夜间站岗,一般正额警察请假,偏偏常在夜间十二时到三时,乃至三时到六时。
那时正是冬季的寒夜,夜间起来很冷,衣服不完全,感到直打战颤,但是没有办法,我也只有咬紧牙关,从芦柴堆里爬起来,穿着一套半新半旧的别人的制服,挟着一根不长不短的木棒,孤悄悄站立街头,冷对着一片凄凉暗淡的夜景,万感交集,不知不觉地想到茫茫人生,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吧?
就这样,又过了两三个月,测绘学堂的招考消息仍然渺然,而我又连一名正式警察也补不上,老是穿人家的制服,替人家站岗,受尽辛酸之苦,我实在支持不住了,还是要另找自己奋斗的道路。
就在这时,我接到从前丰乐河私塾的一个同学方若木(合肥人,当时在扬州做警察巡长)一封信,他说:扬州有一个巡警教练所招考,我可以进去,而且受训三个月当正式警察,慢慢可升巡长。
清末警察(1900年,山东菏泽)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
我接到信后,以为这个巡警教练所一定是一个学堂性质,只要是这样,不管它几个月毕业,不管毕业后的出路是什么,能借这个机会离开安庆,是我很愿意的一件事。
这时,我两去安庆,又再别安庆,此地临江的塔影是那样尖瘦,晓雾迷蒙,江波浩淼,我带着痛苦和希望的心情,离开这里,随着东流水又飘向扬州去了。
离开安庆之后,我来到扬州,进了巡警教练所,所址在史公祠,对于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英雄的史迹,我应该郑重地介绍一下。
扬州“屠城三日”后,一代民族英雄史可法,忠骸混在死尸之中,因天气蒸热(扬州被清兵破城是四月二十五日),尸身腐烂,不能辨识,无法收殓。
隔了一年,他的家人才将他生平所用的袍笏,葬在扬州城天宁门外的梅花岭。
出扬州天宁门有一座大庙,叫做天宁寺,寺东不远有一所破房子,褪了色的古木栏杆,这就是有名的史阁部祠——史公祠。
史公的衣冠冢在祠内,梅花岭在祠后,墓与祠向分两区,祠在西,墓在东,共由大门出入。
在入门处,有翠柏数株,昂然独立,与岭上的红梅遥相辉映,显示孤忠抗敌的精神。
墓前,有杂植松柏梅花十数株,墓南有正厅三间,东有客厅五间,船厅七间,梅花仙馆一所,多已颓败。
在堂中,悬有史公的画像,对联很多。其中有:“生有自来文信国,死而后已武乡侯。”“数点梅花亡国泪,二分明月故臣心。”
由墓西北隅园门入,有长廊一道,壁嵌石碑很多,还有一个碑亭,中置崇祯年铸的铁炮一尊,是当时史公守城的工具。
由正厅折而西入祠,有飨堂三间,中设史公牌位,两旁附祀诸人,这些屋宇都很荒凉。长廊外,梅花多株,间有樱花。
梅花岭在祠的后面,要由祠外绕道而去,只有清潭一泓,垂柳数枝,土阜半堆,破屋两间而已。
当日,史公抗清点兵放炮,就在这一座土阜之上,而所谓梅花岭,传到后来,虽有疏落的寒梅数枝,但已无岭可登了。
虽然祠宇荒凉,颓败,冷落,而史可法爱国抗敌的精神和事业,永远值得千秋万世崇仰。
我在巡警教练所时,一共不过几十名警察学生,有一个所长主持,其地位等于巡官。所谓教练,非常简单,就是教你当警察的规矩和知识。
就这样,三个月完后,我补上了一名正式警察,任务还是站岗,不过,与上次在安庆所站的岗不同:上次站的岗是人家的岗,这次的岗是自己的岗。
的确好不容易,我终于有一个正式的自己的岗位。
但是,站岗也常常被轮在晚上,我带着一支旧式枪,突兀地站在盐运使署大门口。这种夜岗,在冬天不知不觉地使人产生凄凉的情绪。
有时,站得很疲倦,偶然把上身倚靠着门墙上,忽然下意识地警觉这是犯规的,站岗是不能打盹的,于是身子一下就挺立起来了,告诉自己不能犯规矩,只好在大门口蹬蹬脚或是踱来踱去来取暖,来提一提精神。
当时,一天只吃两餐,餐餐照例是黄豆芽汤一碗,吃得实在太厌了,有时我拿三五个制钱,买点咸萝卜下饭,可见在当时,这咸萝卜的风味是无穷的。
站岗不久,我又调任勤务警察,好些同事羡慕我:“啊!升官了。”
真是升官了吗?不是的,不过是不站岗罢了,任务是:外面来局“打官司”的,代为排解或报告上面;送贼来了,把他收下,拘留;登记户口,查户口跟着出去,专干这些日常事务和零星差遣。
一方面看来,从一个站岗警察调为一个勤务警察,算是幸运,确是从所谓优秀的警察中挑选上来的,而按工作的实际,也不过是一个门房、一个传达罢了。
在这期间,我有下面两种表现:
一个表现是我工作不忘求学,站岗不忘读书。我当站岗警察的时候,每天除站岗外,不是看报,就是读书。并且到处找书看,借书看,渐渐喜欢读新书。
一天,忽然在街上看见一张“英算专修科夜班招生”的广告,我高兴极了,认为这是一个求学的机会,自己太没有科学基础。学习英文、算学是一件必需的事。
于是,我就去报名,每晚上两小时课。算学是从加减乘除学起,英文是从ABCD学起,对我等于是“科学的启蒙”。我一面站岗,一面求学,大家觉得我有点“特别”之处。
还有一个表现,可说是我当时的一个特殊表现,一个精神上的嗜好,也成为被人注视的原因。
这是什么呢?就是“捡字纸”,我们局里扫垃圾,每天一大堆,里面的字纸不少。
当时,我不懂得什么叫卫生,什么叫细菌,天天用两根小棍子,一个破篮子,从垃圾堆里捡字纸,捡完了,送到字纸炉去烧。
为什么这样持之有恒地捡字纸呢?现在想起来,大概是由于以下两个意识:一是从前在私塾读书的时候,先生总是叫我们“敬惜字纸”,我受了这种教育的启示;一是我小时常常看见有人挑字纸担,认为是一种功德,一种好事,我受了这种工作的暗示,不知不觉地把捡字纸这一件事看做很重要,很正当。
那时,好多人认为我是勤劳,称赞我做“功德”;但也有人拿我开心,把字纸扔在那里等我捡。
一个伙夫就常和我开玩笑,对我说:“字纸多了,还不去捡吗?”我只有报他一个微笑,我不管旁人的称赞和讥讽,总认为“捡字纸”是一件好事,自己应该去做。
因之,又想起幼年时代的一件事:在西峰庵私塾从张先生读书那一年,听人家讲起“乌鱼”是一种“孝鱼”,我就不但不吃乌鱼,而且常常买来放生,认为“放乌鱼”是一件好事。
这一种心理,也许是根源于慈母的爱,也许是由于私塾中先生讲中国伦理故事所烙印的一观念,这是和“捡字纸”一样的心理。
后来,勤务巡长不知是不是看我工作上有些什么不好,把我又调回站岗。而我反觉态度怡然,因为勤务警察的工作太麻烦,太琐碎,太不自由,倒不如去站岗,只要站了岗,此外的时间可以任意支配,捡字纸,看书,上课,没有什么拘束。
这一时期的生活,总括起来是:学习英、算,看报,读杂书,捡字纸,站岗及警察职务上的杂事。
此外,还有一个期待,就是希望陆军一类的学堂招考,我立定志向,预备学陆军,于是到处通信打听,随时存着这一份希望,一直期待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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